【义炭】未亡人

*战后,沿袭200话的设定,1W+(我真的是用生命来造糖了

 

 

你知道吗,紫藤花的花语其实是,醉人的恋情和依依的思念。*

 

“炭治郎。”

炭治郎手指一抖,不可抗力地蜷了起来,捏碎了手心里的一捧紫藤花。

“是、是!”他倏地站了起来,用最绚烂的笑容遮掩了最不足道的心惊,“义勇先生好。身体已经没事了吗?”

没有任何预兆,义勇的眼睛被晃了一下,深海般蓝得发黑的眸子里蓦地泛起了粼粼的波光。他的目光自炭治郎那用绷带遮住了右眼的脸一路向下,游移到了空荡荡的袖管。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恶意的玩笑,他的师弟和他伤残成了个对称。

“已经没事了。”义勇摸了摸左耳,他还是不太习惯那处捕捉不到声音的情况,“你还好吗?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?”

他微微侧过身。炭治郎顺着义勇暗示的方向看去,看到伊之助和善逸手拉着手,拽着看上去颇不情愿的蝶屋姐妹们,围着篝火跳舞。祢豆子被他们圈在中间,白皙的脸颊上晕染着独属于少女的可爱粉红,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欢欣鼓舞。

鬼杀队的庆祝会办得很盛大。整整两天两夜,象征着胜利的旗帜在半空中摇曳着,漫山遍野的烛火延绵不绝,昼夜不熄。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想要庆祝,他们不过是为自己造了一个虚假的幻梦,在梦里不需要考虑失去了多少,也不需要考虑生活如何继续。活着即是馈赠,然而,战争的代价太过惨重,幸存,便反而成了诅咒。就如同长年行走于黑夜中的人适应不了日光,太多因为仇恨聚集于此的人们丧失了前行的目标。

斯人已逝,生者如斯。梦,终归是要醒的。

“不用想太多。他们都是很坚强的人,只是再坚强的人有时也需要缓冲。”义勇仿佛是读出了他的心思,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炭治郎诧异地看向义勇,目光定格在了他冷然的师兄勾起了一个漂亮弧度的唇角上。远处传来的火光映得义勇的脸半明半灭,约莫是一瞬间的魔怔,炭治郎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,感到口干舌燥。

“义勇先生……打算之后做什么?”

富冈义勇21岁,在猗窝座一战中开启了斑纹,生命倒计时,四年。

“盛宴结束以后,我准备陪不死川回一趟故乡。确认他没事了,我再去探望鳞泷师父,用最后的时间陪他养养老。”义勇笑了笑,“一直忙于战斗,没时间孝敬他,可这本来就是我和锖兔的职责。”

“那,”炭治郎举起了手,“我也要去!”

义勇轻轻地摇头:“好不容易救回了祢豆子,你应该陪着她。不是说再也不会和她分开了吗?”

“不。”炭治郎笃定地伸出手,恰好握住了义勇残存的那条手臂,“我想和义勇先生在一起!”

义勇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臂,又看了看直视着自己的赤红色眼眸,意识在一刹那间恍惚了。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少年,双手被冻得发红,泪水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滑下,却能坚定地,以身为诱饵,向他掷出了两败俱伤的一击。

如此执着,如此夺目。

“就算我不答应,”义勇无奈地笑道,“你也会跟上来吧。”

炭治郎睁大了眼睛,尔后恍然地一笑,捧着义勇的手,回答说:“是。”

 

 

炭治郎觉得义勇有哪里不一样了。

他变温和了、会笑了,好像放下了长久以来缠绕在心头的枷锁,原谅了自己。以前的义勇,空洞的眼神里没有灵魂,好似一朵冷艳的冰花,仅仅是靠近就足以叫人遍体生寒,只可远观不敢亵玩。黎明降临,坚冰融化,终于露出了内里包裹着的柔软花瓣,原来竟是美得比先前还要惊心动魄。可惜,谁都知道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的,就如同昙花一现,美得太过便容易凋零。

义勇先生,现在在想些什么呢?炭治郎既欣慰又不安。

“喂,富冈!”实弥不满地用刀鞘拍打着义勇的袖子,“一个你就已经够让我不爽了,为什么还要带着那个小子啊?”

炭治郎背着箱子,——尽管身后没有了祢豆子,他还是习惯性地背着——拼命地挤到了两人中间,拉开了实弥扯着义勇的手。他本以为经过决战,同生共死一场,大家的关系都会缓和下来,没想到不死川还是和他们相看两相厌。

“不死川先生,”炭治郎试探性地询问,“要不要去买萩饼吃呢?”

实弥头上暴起了青筋,恨不得拔刀比划比划,但欺负一个身有残疾的小鬼实在有违道义,只能作罢。

“你妹妹呢?”实弥叹了一口气,“你剩下的时间好像也不比我们多几年吧?”

“不死川。”义勇警告道。

“没事的,义勇先生。”炭治郎笑着安抚,又对实弥道,“我已经好好地道别过了,所以没关系的,谢谢不死川先生关心。”

他们是在第一抹晨曦擦亮天际时离开的。看多了分别,走的时候便不想让其他人发现。临行前,炭治郎写了一封很长的信,写给祢豆子,写给善逸,写给伊之助,写给香奈乎,写给所有在意他和他在意的人。

他在信里说明了斑纹的事情,并向祢豆子保证,在那一刻到来之前,他一定会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。

请原谅哥哥的任性,他写道,我知道我向你承诺过,这辈子再也不分开。能够看到你恢复成人类,我的人生差不多可以说是圆满了。说是差不多,是因为,我还有一点私念,想要了却,在这残破的生命终止之前。你早已超过了我,比我勇敢,比我强大,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奇迹。所以,即便我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,你也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,对吗?

善逸、伊之助,祢豆子就拜托你们了。不知道这个要求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呢?与你们的相遇,是无惨杀害了我全家人之后,我所遇到的最好的事。谢谢你们成为了我的家人,与我并肩作战,这份回忆,纵使走到天涯海角,我也会带在身上。希望你们可以快点娶到心爱的女孩子,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宝宝,等我回来时,可以绕着我的膝头,叫我叔叔,吵闹着向我讨糖果吃。我啊,到时一定会把你们的英勇事迹一件件地告诉他们。

还有,香奈乎……

“今晚就住这里吧。”

一行三人从黎明走到黄昏,在山脚碰上了一处客栈,义勇便主张在这里休息一晚。实弥一开始不太愿意,但架不住师兄弟如出一辙的眼神攻击,愤恨地磨着牙齿默许了。

睡觉的时候,义勇选择了右边,炭治郎选择了中间,实弥把被褥拉到墙角,与他们离得老远。

炭治郎怕吵醒了枕边人,强忍着翻身的冲动,睡不着便睁眼瞪着天花板,只是黑漆漆的一片,他什么也看不见。义勇近在咫尺,他的手只要再往外面挪上几寸,便能勾住义勇的手指。

可是他不敢。

炭治郎能闻到师兄身上的味道,淡淡的清香,掺杂了下午刚吃过的萩饼的甜味,缠绕在鼻翼间,一如既往地,抹去了心头的惶恐和不安。心里酥麻麻的,像是藏了一只小兽,挠得他发痒,他僵直了身体,一动不敢动,仿佛遭遇着什么酷刑。

黑暗中,义勇忽然转了个头。明知这不过是睡梦中无意的举动,炭治郎还是有如惊弓之鸟,反射性地把脸转向了他。

“睡不着吗?”义勇动了动唇,用只有炭治郎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呢喃道。

炭治郎没料到义勇也没睡着,局促之中,他腼腆地应了一句“是”。对方该是看不清自己的神情的,炭治郎自我安慰着,用手拍了拍发热的脸颊,却摸到了一手的水意。

——他生平第一次对谁产生了色心,竟然给憋出一身冷汗来了。

炭治郎有些哭笑不得,又听到义勇问:“你想牵着我的手吗?”

心事被看破的难堪牵动了脑子里的千回百转,炭治郎吸了吸鼻子,嗅到了义勇身上细微的犹豫,不由得更困惑了。你在犹豫什么呢,他想,是因为这样的愿望太过离奇而你不敢相信吗?那么你为什么要问呢?

“想。”炭治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,以壮士断腕的气势,没等义勇回答,就抓住了他的手。

炭治郎的手心都是茧,生怕硌疼了义勇,他握得很小心,扣住对方的手指之后才发现,义勇的手上也全是大大小小的疙瘩,哪怕,这是不常用的左手。

“师兄。”他摩挲着那掌心的纹路,带着点心疼,带着点委屈,带了满腔的欢喜和挚爱,怯生生地唤道。本来是蓄谋已久的一声,话语出了口又觉得懊恼,炭治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,说:“对不起,义勇先生,我得意忘形了。”

“事实啊。”义勇似乎轻笑了一声,回握住了炭治郎的手指,“是师兄没错。”

角落里的实弥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恶狠狠地吼道:“你们在干什么?要亲热能不能滚出去,别碍我的眼。”也不知偷听了多久。

炭治郎不敢多说,拉起被角捂着嘴,看着义勇偷偷地笑。

——还有,香奈乎,谢谢你,看到你能够表达自己的情感真实太好了。我有一颗红豆,在我意识到之前,就给了某人,虽然他应该不喜欢我,但喜欢着他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幸福了。希望香奈乎你可以遇到一个你喜欢、也喜欢你的人啊。你值得最好的一切。

 

 

实弥的家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里。炭治郎认为他是近乡情更怯,所以才会放弃坐火车,徒步走完了这十数天的旅程。义勇也没有提出异议,游魂似的,任由实弥拽着他瞎跑。

炭治郎从小在山里长大,只有卖炭的时候才会下山进城,对于城市里的生活,难免没有向往。看到实弥以前住过的房子,他兴奋得哇哇大叫,进了房门才知道,它不过是空有其表。

遭遇了灭门惨案的房子自然是卖不出去的,玄弥也离开之后,这里没有了人的照料,很快变得残败。屋子里四处都积满了灰尘,窗户也被什么人打破了,有价值的东西被洗劫一空,只留下悲剧的废墟,彰显着可怕的过去。

炭治郎以为实弥要发火,然而后者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,愣怔的,宛如蜷缩着的野兽,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。

义勇给炭治郎使了个眼色,炭治郎便上前一步,说:“不死川先生……”

砰咚一声,大门被人撞开,几个抡着棍子拿着木棒的乡民闯了进来,二话不说就往实弥身上招呼。炭治郎心里一凛,本能地后退了两步,将义勇护在了身后。这只是下意识的、小小的举动,但落到义勇的眼里,却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“义勇先生,我们——”愤怒的气息那么刺鼻,炭治郎捂住鼻子回了头,想要征询义勇的意见,目光却在他身上停滞。义勇凝视着他,左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水云纹。

这是怎么回事?为何突然如此生气?炭治郎吓了一大跳,反身按住了义勇颤抖的手:“不要啊,义勇先生,他们都是平民百姓,受不起您的攻击。”

“炭治郎,”义勇低着头,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,难得失态地朝他吼道,“我说过的吧!别管我了,保护好你自己!”

实弥挨了揍,才好了没多久的脸上又多了几块青肿。他咬牙扛了一波攻击,还是没忍住,赤手空拳地把围上来的人全都打趴在了地。

“你这个逆子,”躺在脚边的男人说,“弑母不说,还把唯一的弟弟给害死了,你还有什么脸回来!”

“啊?”实弥按着指关节,骨骼摩擦发出的一连串声音好像子弹打在了人心上,吓得地上的人脸色发白。

“你懂什么?”他冷声质问道,“你知道,为了保护你们这种人,我失去了多少同伴吗?”他向身后伸出一指,恰恰指到了炭治郎失去的右眼上,“那只眼睛,那条手臂,都是为了屠杀恶魔而失去的,而你们这些人,连恶魔的存在都不知道!”

他不愿说更多,气冲冲地闯出了家门。炭治郎看了看义勇,后者的斑纹已经消退了,淡然地抬了抬下巴,示意炭治郎跟上去。

实弥这一口气拉得很长,炭治郎和义勇追着他,莫名其妙地翻上了一座很荒凉的山。黄土在脚下滚着砂石,他们一路跑上了山顶,一刻也没能停下来休息。

山顶寸草不生,却立着几块简陋的墓碑。炭治郎率先调整好了呼吸,在实弥身旁蹲了下来,帮着他一起刨土堆。没有什么工具,又或者是不想用工具,混在泥土里的小石子扎破了手指,实弥愤慨地将那枚石子扔了出去,一边骂骂咧咧。

“连你也要碍我的事,挖个坟墓也要碍事,我想死也要碍事!”实弥骂着骂着就有了哭腔,炭治郎顿了顿,刚想抬头去找义勇,他已经走了过来,蹲在右手不远处,干净修长的手指陷进泥土里,很快被染黑。

炭治郎看得心里一悸,想说这种事我来做就好,又想到义勇先前没来由的怒火,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。

“让他哭。”义勇说,左手生涩地挖着泥土,“哭完就好了。”

实弥以为自己的眼泪在决战时流干了,但或许是触景生情,泪腺被撬开了好大一个口子,泪珠子源源不断地落下,润湿了脸颊。玄弥和母亲一样,死后别说全尸,连一块骸骨也没能留下。实弥在弟弟妹妹的坟墓旁挖了一个不算大的土坑,把玄弥的队服埋了进去,做成了简易的衣冠冢。

那年他被玄弥的一句话气得离了家,只剩下幼小的玄弥一人为死去的弟妹处理后事。当时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,一心想着尽可能多斩杀几个鬼,却没想过,让玄弥独自埋葬家人是多么残忍的事。向主公请辞的时候,年仅八岁的辉利哉把这个地方告诉了他。

“不死川玄弥先生特意在简历写道,若他不幸战死,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您。”辉利哉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通透微笑,和他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,“幸不辱使命。”

实弥跪坐在玄弥的墓前哭了很久,哭到太阳西沉,哭到声嘶力竭。炭治郎和义勇也不说话,并排坐着,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好强又固执的实弥泣不成声。

实弥哭够了,豪爽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。如果不是脸上两行擦拭不掉的泪痕,谁都想不到这人才哭过。

“你们走吧。”实弥哑声说。

炭治郎一头雾水,倒是义勇会了意,问道:“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?”

“回去侍奉主公。”实弥说,“打算教他一些刀法,助他提高身体素质。顺便在路上讨个老婆,能留下血脉也好,留不下也罢。”

“也好。”义勇站了起来,“那便在此分道扬镳。”

“啊?”炭治郎郁闷道,“就这样?”

“炭治郎,”义勇背过身去,“你大可与不死川同行,回到你妹妹身边去。”

炭治郎还没开口,实弥先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:“别开玩笑了,富冈,就算你真的舍得,我还不想带小孩了。”他起了身,转向了另一个方向,与义勇背身而立,“谢了。”

“不必言谢。”义勇说,“呼吸法有助于强身健体……不可疏于锻炼。”

实弥身形一顿,一言不发地走下了山。炭治郎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里,才大声喊道:“实弥先生——保重啊——”

义勇没等他,兀自下了山。炭治郎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。

 

 

义勇知道自己很生气。虽然,气到出现了斑纹是有些夸张了,但,要说这是他迄今为止最生气的一次也不为过。他真的好恨,恨到想要开肠破肚,将自己的心脏剖出来,捧到那人面前,问他,你还要我怎么做,才能明白,我怎样都无所谓,我只想要你好好地活着。

炭治郎又一次地将他护在了身后。这幅场景就是他的无限城,是他无尽的噩梦和业障。他会在半夜醒来,睡衣的前襟被冰冷的汗水浇得湿透,煨得他好心寒,连骨髓都在颤抖。

炭治郎在他面前死过两次。一次是毒素发作,义勇回过头,看到他扼住了咽喉,痛不欲生。触目惊心的一瞥印刻在了义勇的脑海里,不管何时想起都刺痛着神经。还有一次,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义勇,自己却被吞进了巨婴体内。待到阳光吹散了千年的灰烬,义勇口口声声说要以命相护的人已经没了呼吸,没了脉搏。

义勇简直不敢想象,若是那一天,炭治郎最终没有醒来,他会变成什么样。到底是他太弱,护不住想要守护的人,珍爱着谁,谁就成了捧在手心里的沙,不过须臾便从指缝间流逝,他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。

他想要从炭治郎身边逃离。富冈义勇是被神明憎恶之人,是炭治郎此生不该遇到的劫,终有一天会害得他步上锖兔的后尘。他应当离得远远的,哪怕炭治郎向他迈出了一步,他也可以后退百步。远远地,只要能瞧上一眼就好。可是,实弥说得对,他终归是舍不得。

他生性淡然,姐姐和锖兔的死又将他的七情磨去了六欲,本该心如止水,偏偏,又遇上了一个傻乎乎的小师弟,往他黯淡无光的世界里塞进了一丝罔顾天理伦常的奢求与痴妄。于是他被蛊惑了,纵容了炭治郎的一次次靠近,甚至,一次过后又期待着下一次。

凡人之心皆逃脱不过贪欲,他舍不得炭治郎走出他的生命。

炭治郎还以为是自己惹师兄生了气,跟在义勇身后,三分委屈七分不解,落魄得像是耷拉着尾巴的小狗。又碰巧他们在路上遭遇了大雨,雨水把两人都浇成了落汤鸡,炭治郎看上去更可怜了。

“我没有生你的气。”他们躲在屋檐下,义勇擦着脸上的水珠,实在看不下去了。

“骗人,”炭治郎撅起嘴,“义勇先生身上都是生气的味道。”

“我是气我自己。”义勇说,“炭治郎,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,非要护着我?”

“那是,”炭治郎想了想,话没出口,脸先红了,“义勇先生,您是我的恩人嘛。”

“我不记得有为你做过什么。”义勇平淡地说。

炭治郎的嘴惊讶地张大,自觉不雅,很快又阖了起来:“您、您放过了祢豆子,还介绍我去找鳞泷师父。如果不是遇到了您,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拥有战斗的方式,可、可能直接在路上被鬼吃了也说不定。”

“那是你自己的努力。”义勇说,“是你获得了师父的认可。”

“还、还有,您在主公面前为我们担保,还说切、切腹什么的。您可真是太傻了,明明只是见过一次的陌生人,却连生命也可以倾付。哈哈,太傻了,真的——”

义勇觉得炭治郎的声音有些奇怪,便侧头看他,结果看到炭治郎眼眶发红,蓄满了泪水。大抵遭了天谴也不过如此了,义勇心里顿时有如五雷轰顶,手足无措地看着炭治郎,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,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。

“要、要不要,”遇事处变不惊、云淡风轻的前水柱大人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,“比赛吃荞麦面?”

炭治郎破涕为笑,把眼泪憋了回去:“义勇先生,我啊,是家里的长子。所以,我习惯了去保护别人,即使有事,也要冲在最前面,替弟弟妹妹遮挡风雨。您可能忘记了,在蜘蛛山那晚,您不惜违反队规,与忍小姐刀剑相向,把我和祢豆子护在身后……那是父亲病重后,我第一次被别人保护。”

炭治郎鼻子一酸,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模糊了视线。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嘴笨,满心满眼的喜欢堵在胸口,找不到合适的出口。

那时他一无所有,身上还负担着一个神志不清的祢豆子,空怀着一颗要把妹妹变回人类的决心,却连鬼究竟是何物都不了解。义勇抓住祢豆子的时候,他心里不是没有恨的,可恨完之后,又觉得义勇说得对,没有战斗力的他,凭什么去找救回祢豆子的方法?向鬼摇尾乞怜吗?

义勇没让他等太久,直接为炭治郎指明了一条路。他在那条路上遇见了鳞泷师父,遇到了锖兔和真菰,再到后来的善逸和伊之助……义勇给了他新的家人。也许,运气好的话,即使不是义勇,也会有其他人将他引入鬼杀队的门,但在炭治郎存在的“此间”,义勇就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
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义勇都是他心目中的最强者。他憧憬他,仰望他,偶尔,也会抚摸着祢豆子的口枷,暗自祈祷能与他再见一面,不用说太多,能道上一句谢也是极好的。然后,就到了蜘蛛山上重逢的那一天。他看着义勇挡在他身前的手,恍恍惚惚地想,原来,这个人还是我的师兄啊。

炭治郎一直摸不清他对义勇的喜欢,是否仅仅是感激。直到他想要感激的人越来越多,义勇却始终处在他心里最特殊的那个位置上。他会为义勇的过去落泪,会在义勇面前犯傻,会每次看到他,就觉得心脏在不受控制地欢呼雀跃。他真的,好喜欢他啊。

“若能将无惨诛之,身死神灭亦无妨”,可是,一看到义勇,他又不舍得死了。

他不舍得把义勇独自留在这惶惶人世间。

“炭治郎。”义勇过了很久才开口,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“之前你说,想和我在一起,是指哪个‘在一起’?”

炭治郎呼吸一窒,舌头在口腔里打了搅:“就、就是字、字面意思——”

义勇吻了他,含去了半句未出口的告白。其实也算不得一个吻,只是唇瓣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,义勇就退开了。

“是这个意思吗?”义勇问他。

炭治郎听到雨水落在窗纸上的声音,滴答、啪答,初时还和心脏跳动的节奏一致,不知怎的就慢了下去,被心跳声远远甩在了后面。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义勇身上散发出了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味道,馥郁又甜腻,婉转悠长,萦绕在心尖上,撩得他意乱情迷。

“是、是。”炭治郎的脸滚烫得可以煮鸡蛋,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,“我喜、喜欢义勇先生。不是那种喜、喜欢,是这种喜欢。”

——语无伦次,我怎么这么笨。

“有多喜欢?”义勇用仅存的那只手摸着炭治郎的左脸,“喜欢到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?”

心脏的噪音太大,炭治郎甚至都没听到自己说了“是”。

 

 

 

他们在路上耗费了月余,赶不赶路全凭心情,一时兴起便在床上颠鸾倒凤一整天。年轻而饥渴的身体仿佛看不到明天,一晌贪欢,天上人间。如此耗到鳞泷师父他老人家就要亲自出来找人了,两人才回到了这条漫漫长路的起点。

“对了,”炭治郎拉着义勇的手,“找师父之前,义勇先生先和我去个地方吧。”

炭治郎带义勇去的地方是他与锖兔相遇的地点。义勇只扫了一眼被劈成两半的巨石,就看破了炭治郎的意图。

“他不会见我的,”义勇说,“还不是时候。对吧,锖兔?”

自然是无人应答。

“那也没关系。”炭治郎笑了笑,松开了义勇的手,“还有一个想给义勇先生看的东西。您先闭上眼睛。”

义勇好奇地上上下下把他审视了一番,依言闭上了眼。他对炭治郎越来越言听计从,这幅模样若是给实弥看了去,还真不知道会被如何嘲笑。

义勇等了许久,才听到了炭治郎的声音:“可以睁开眼了。”

义勇差点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。

炭治郎的头上、手腕上、脚腕上,都戴着紫藤花编成的花环,在疏疏朗朗的月色下,紫色的花瓣泛着若有若无的荧光。

“因为少了一只手,”炭治郎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,“只能请义勇先生欣赏半支神乐之舞了。”

火神神乐之舞是日之呼吸的传承,义勇对此早有耳闻,却不曾想到能有幸亲眼目睹。

炭治郎赤着脚,足尖灵巧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。紫藤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纷飞,仿佛是受了炭治郎的感召,围绕在他的身侧,轻扬地为他伴着舞。手臂化为了刀剑,流畅利落地破风挥舞着,带着慑人的气魄,挽起的却不是冷光,而是花环上飘落的几片妖媚的紫。炭治郎的耳坠发出了清灵的声响,呼应着此时并不存在的铃铛声,引出了一段令人心醉神迷的旋律,一下下地敲击着义勇的心房。

他感到天上的一轮明月也在艳羡他。

——快看啊,富冈义勇,这是独属于你的神祇啊。

“您为什么又哭了呢?”炭治郎跳完了舞,没等到义勇的夸奖,喘着气走过来,却发现他唯一的观众泪流满面,“我跳得有那么糟糕吗?”

“不。”义勇闪着泪光的眼睛盈满了笑意,“跳得太好了。”

炭治郎松了一口气,把手上的花环解了下来,放在义勇的手心里:“对了,义勇先生,你知道吗?紫藤花虽然一直被鬼杀队用作除鬼道具,但其实,它是代表爱情的花哦。”两片绯红飞上脸颊,炭治郎合上义勇的手指,好似把礼物硬塞给心爱的女孩的小男孩,“我把这个花环送给你,就意味着,我把自己的爱情给你了,你要收好哦。”

义勇失神地看着炭治郎的脸,怔忡地点了点头:“……太好了。”

——能与你相遇,真是太好了。

 

 

山中不知年岁。

两人在狭雾山的半山腰搭了一间小房子,白天的时候,和鳞泷师父一起在外游猎,到了晚上,就回到小家亲热。有时山下的村庄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,他们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久而久之,“狭雾山上住着两位见义勇为的武士”的说法便流传开来了。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如此过了不知多久,炭治郎终于意识到,义勇的25岁,已经结束了。

“你这么一说……”义勇也感到困惑,“身体也没有异样。”他想了想,“听说继国缘一是唯一一个开了斑纹还活过了25岁的人,用的也是日之呼吸。难道是因为你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,而我天天睡你,所以——”

炭治郎上前捂住了义勇的嘴,抱歉地对鳞泷笑了笑。这人的性格真是崩坏得越来越彻底了。

他们想办法联系上了愈史郎。这只世间最后的鬼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,取了一管义勇的血,转身就要走。

“等等,”炭治郎上前拦住了他,“就这样?”

“那还能怎么样?”愈史郎说,“哦,对了。作为这管血的报酬,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。不死川实弥好像也没有死呢。”

一行三人按照愈史郎给的地址,找到了实弥。一别经年,实弥身上的毛躁消失了,多了一分成熟男人的气息。炭治郎初时还难以置信,在看到他的三个孩子之后,便不觉得惊奇了。

“事情就是这样。”实弥说,“也许是不用持续地杀鬼,身体的消耗没有那么大了吧。”

真正的理由不得而知,姑且就认为是亏欠他们许久的老天一次慷慨的馈赠吧。

 

“义勇先生,接下来,能陪我回去探望祢豆子吗?我答应过她,等你25岁结束,就立刻回到她身边的。”

“你去哪里,我就在哪里。”

“师父呢?要不要看看那个受了你诸多照拂的小女孩?她可能都当妈妈了呢。”

“那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说是曾祖父了啊哈哈——”

“……”

 

——END——

 

*来源于百度百科

 

一点点后记:本来没想改斑纹的设定,实在是舍不得……鳄鱼太狠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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