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罗

*@月刊少女花烬君 花花点的学院pa（貌似有点偏题，我觉得我会被打

*小学弟敦的暗恋秘史

 

那时候他总是借一些稀奇古怪的书，再在空白的藏书卡上写下名字。可惜好多年之后我才知道，他写的其实不是自己，而是我，仿佛要以此来纪念我们难得的共同时光。——岩井俊二《情书》（*）

 

1

初春的小雨令人尴尬。说是不撑伞吧，棉衣被淋湿了不好洗；但若是撑上伞，又显得矫情了。

敦坐在行李箱上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，强迫症似地来回翻看着LINE上的联系人列表。最近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小时之前，无论他如何刷新，都没能看到那人的头像蹦出来。

耳机里放着很应景的歌，是前段时间很火的电视剧的主题曲，柔和的女声在唱：“过于晦涩难懂的爱/今天的雨也仍是一直不曾停歇……逞强隐藏起的泪痕下/伪装成了不曾察觉的姿态……如果可以/只想将这份爱环抱/无法逃离/纵使满身伤痛。”（*）

唱到高潮处，敦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句，肩膀却在此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。敦回过头，看到了提着斜挎包的芥川。回家两周，过一个新年，他没带太多的东西，敦估摸着里面也就装着两三件换洗用的衣物。再反观自己，24寸的行李箱，装得满满当当，全是要带回家让妈妈帮洗的衣服。

敦情不自禁地把行李箱往身后推了推，像是小孩子要藏起一份不及格的试卷。

“唱得挺好听的。”芥川淡淡地评价道，“是什么歌？”

敦犹豫着是该先问好，还是该直接回答问题，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吞吞吐吐：“芥川学长，是、是家入里欧的《Silly》。您没看吗？上个月完结的《为了N》。”

芥川摇了摇头：“我没有看电视剧的习惯。但是这部剧似乎挺不错的，我听到实验室有人在议论……抱歉，助研工作耽搁了，你等很久了吧？”

“没有。”敦站了起来，把手机往裤兜里塞，屏幕灭下去的时候，芥川隐约看到了聊天界面上自己的头像。

“我也是刚到。”敦爽朗地对芥川笑了笑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。

芥川不再多想，转过了身：“那走吧。”

他们一起出发去了火车站。芥川也没有打伞，雨滴落在米黄色的呢子外套上，晕染成了几朵小花。敦无意间瞥见他半湿的肩头，忽然很后悔出门前没把伞拿出来。

2

敦很早就听过芥川龙之介这个名字。那一年，在高中入学典礼上，芥川作为学生代表发了言。

十六七岁的芥川比现在瘦弱很多，脸上几乎没有肉，整个人轻飘飘的，好像随便刮过一阵风都能把他从舞台上吹下来。但那双眼睛，银灰色的眼睛，清冷的颜色里含着一团暗火，静静地灼烧着，以摧拉枯朽之势焚尽了一切本应有的脆弱不堪。

敦对那双眼睛一见钟情。

他在一班，坐在舞台的正下方。芥川就站在离他不远的话筒前，面无表情地读着手里那份长达三页演讲稿：“我们今日历经的所有苦难，都是为了与更好的自己相遇。只有不断成长，才能抵达明天的彼岸。”

老生常谈，俗得掉牙，加上芥川语调平平，没有丝毫的抑扬顿挫，敦周围好多同学都熬不住，在学校领导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，打起了瞌睡。敦却被芥川的声音吸引了，恨不得凭空变出一支录音笔，把这段演讲录下来，回去多听几遍，养养耳朵。

后来，听同学们谈论起八卦，敦才知道，芥川之所以这么瘦，是因为营养不良。父母酗酒，基本无法工作，靠着微薄的社会保障补贴，家里每月入不敷出。他和妹妹的生活费，全靠芥川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来挣。

敦曾在午休时的天台上见过芥川。那人抱着一个很旧的便当盒，盒子里除了白米饭，就只有素菜，夹着零星的肉沫，对于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来说是远远不够的。他吃得很认真，心无旁骛地盯着眼前那碗饭，敦便趁机、悄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，隔着半人宽的距离。

这是整个高中三年，敦离他的爱情最近的一次。但直到芥川一粒米也不落地吃完了饭，敦也没有鼓起勇气和他说一句话。

那之后不久，敦加入了学生会，第一份工作就是帮忙整理三年级的职业规划表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他厚着脸皮把近两百份规划表都翻了一遍，终于在接近尾声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名字。

“芥川龙之介”，字如其人，写得端端正正，遒劲有力。

芥川没把表填满，只在第一行写了东大，好似有着十足的信心，即使目标是全国第一学府也轻而易举，不在话下。年少轻狂，带着些许目中无人的倨傲，可偏生，芥川有那样的资本。

从那天起，敦在每次月考后都会跑到三年级的成绩公告栏前，瞧上片刻就走。毕竟，那个名字从未跌下过第一的宝座，敦一眼就能看到他。

3

爱情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力量，敦不知道。他只知道，在芥川拿着全额奖学金，保送了东大以后，心里就像被谁播下了一颗火种，逼得他推掉了所有的娱乐，拼了命似地学习。

他的成绩原本并不算好，那之后却有如春风过境的野草，势不可挡地向上飙升，最后勉勉强强地踩上了东大的分数线。他自认没胆子为这段暗恋寻求一个结果，却在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，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张张东大的照片，幻想着与那人十指相扣地走在校园里的情景，怀着七分罪恶感与三分欣喜若狂，第一次纵容了自己。

新生入学后的同乡聚会是历年的惯例。敦在前辈们和同级生觥筹交错间，傻傻地盯着那个空着的座位，怯生生地问，需不需要给还没来的人留菜。

话音刚落，芥川推开包间的门，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。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，他冷淡地解释说，刚给学生上完课。

名校的学生兼职家教能赚很多钱，或许是手头终于有了余裕，芥川的气色比高中时好了很多。敦看到他的脸颊肉嘟嘟的，虽然摸不到亲不着，却仍旧开心得好像要飞起来。

一位学长揽过了敦的肩膀，朝芥川揶揄道：“喂，芥川，这里好像有个你的小迷弟啊。他刚刚为了给你留菜，拦着我们不让吃呢。”

“学长哪里的话！”敦红了脸，本该理直气壮，奈何芥川一个平静无澜的眼神扫过来，铁打的事实顿时变成了苍白的狡辩，“我、我、我没、没有……”

“我认识他。”芥川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，“高中时在老师办公室见过几次。好像叫中岛……敦？”

不，收回前言，现在才是开心得好像要飞起来。又或者，刚刚那是飞到了富士山顶，现在却是飞到了神仙居住的高天原；他从天上向下俯瞰，只看到了那双惦记了三年的眼睛。

敦晕晕乎乎的，仿佛先前喝下去的不是一杯果汁，而是假酒。他大着舌头说：“是，是的。是中岛郭。”

芥川没有挑刺，反而对他勾了勾嘴角。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，像是一片温柔的涟漪荡开，看得敦呼吸一窒，愣愣地摸了摸发热的额头，心道自己怕是真的喝醉了。

4

两人下了新干线，又上了同一辆公交车。敦这才知道芥川和他住得很近。

“那，”他试探着问，“假期有空的话，可以，可以出来聚一聚吗？”

他知道芥川很有可能拒绝，却仍是用上了全部的小心和期待。芥川没有立即回答，似乎是担心听起来太过敷衍，他认真地想了想，才说：“可以。”

一朵小花在枝头绽开。敦听到蕊心吞吐着花瓣，和煦的暖风含着雨的香甜，拂过嫩粉色的花瓣上细细密密的娟秀纹路，奏出了一个悦耳的音符。

那是怦然心动的声音。

敦回到家，每天就抱着手机，翻来覆去地看。以前休息时总是用手机打游戏，如今却因为怕错过了芥川的消息，清心寡欲地独独挂着LINE。

——不，一点也不清心寡欲，明明是端足了不足为道的歹念，欲望在心头横冲直撞，却苦于找不到出口。

他知道芥川很忙。线上家教的工作即使到了假期也不中断，芥川还要抽出时间来阅读文献。旁人都是大三才开始轮转，他却已经正式进入了课题组，领着研究生才能拿的工资。哪怕敦和他专业不同，也能清楚地认识到，芥川有多么努力和优秀。

和芥川相比，他就是一个庸人，平庸的庸，庸俗的庸。而他微不足道的暗恋，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。

他没好意思打扰芥川。芥川的头像在他唯一的置顶里默默无闻地躺了一周，到了除夕夜，他可算找到了合适的借口，给芥川发了一条消息，祝他新年快乐。

芥川出乎意料地秒回了，问他在做什么。

“在和家人看红白歌会。”敦回道，“快到压轴了，感觉今年白组会赢。”

消息发出去，他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。芥川可能没看过红白歌会，家里多半也没有电视机。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，问芥川在干嘛。

“骑着自行车在外面瞎晃。”芥川破天荒地给他发了一个表情，龇牙咧嘴的笑脸，不知怎的，笑得敦有些难过。

“您和父母吵架了吗？”

芥川过了很久才回道：“差不多吧。习惯了。”

“好像快要放烟火了，想不想出来看看？”芥川问他。

敦手一抖，连发了五个点头的表情过去。

“那你把地址发给我，我骑车去接你。”芥川说。

敦随手扯过衣架上一件看得顺眼的外套，一边往身上披，一边给脚蹭上了鞋子，跑出家门时，全身心都像是浮在云端。

他五步并作三步、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了楼，芥川已经在楼底等着他了。

芥川把手机放在手里转来转去，看到敦下来，便收起了手机，指了指自行车的后座：“上来，学长带你去看烟花。”

敦乖乖地骑上了自行车的后座，无处可放的双手沁出了冷汗。芥川回头看了他一眼，贴心地吩咐了一句“抓好”，才蹬着脚踏板，带着敦滑下了小小的山坡。

重力让敦身体前倾，他手足无措地捏住了芥川被晚风吹起的衣角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要是心跳持续这个频率一晚上，他会不会死啊？

可是渐渐地，心脏的噪音隐到了脑后，取而代之的，是鳞次栉比的楼宇间，呼啸升空的烟火。琉璃的色彩划破了黑暗，把城市映得五光十色。

天幕转瞬间暗了下去，又很快被新的焰火点亮。北半球转到了太阳的背面，今晚的夜空却比白昼更为璀璨和耀眼。芥川在人们如雷贯耳的欢呼声中侧过头，什么都没说，淡淡地朝他笑了笑。

一刹生灭，一眼万年。没有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，纵使流光容易把人抛，我还是和三年前的那天一样喜欢你。

敦想起《为了N》里，成濑也是这样，载着希美，沿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，骑着自行车，一路骑到了白夜的尽头。可惜成濑和希美在困厄中相依为命，他却无法为芥川分担他的苦难。

有人说，暗恋不过是自我满足。敦虽然不服气，却也不得不承认，喜欢上芥川以来，他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，任心思千回百转，看起来也像是在自娱自乐。

如果高中时，他能够把自己吃不完的便当分给芥川，会怎么样？

如果此时此刻，他能够勇敢地抱住芥川，告诉他，你父母说了什么都没关系，你很好，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，又会怎么样？

可是他不敢。他怕芥川讨厌他，到最后，连远远看着他的资格都会被剥夺。

——他的喜欢与异性的喜欢并不等价，芥川的卓尔不群无疑又在Happy Ending的对面加了更多的砝码。

有些人的暗恋能在时间的孕育下开花结果，可更多的人，注定了要把暗恋藏在心底，最终被岁月厚葬。

敦用左手拽紧了芥川的衣角，腾出右手，在他的外套上一笔一划地写：“我”“喜”“欢”“你”。想想又觉得差了些什么，郑重其事地在这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叉，近乎虔诚地在旁边写下了，“我爱你”。

5

芥川载着敦，在外面游荡了近两个小时，把他送回了家。下车的时候，敦红着一张脸，支支吾吾地问芥川能不能把外套脱下来给他。

他之前太过紧张，把外套的衣角抓破了。

“你力气这么大啊。”芥川难得调侃了一句，怕他愧疚，尽管自己也可以缝补，却还是把外套脱下来，给了他。敦想把自己的这件给芥川，芥川却挥了挥手，不由分说地骑着车溜走了。

初春的夜晚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，迎着寒风而上也不怕冷，该说不愧是芥川学长吗？

敦找来了家里的几件旧衣服练手，最初总是笨拙得让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。妈妈说要帮他，被冷漠地拒绝了。等到左手的五指都缠上绷带之后，敦总算缝得有模有样了。

他小心翼翼地缝好了外套的衣角，正准备叠起来收好，目光却魔怔般地，被那衣服的纽扣吸引了过去。

上衣的第二颗扣子，离心脏最近的地方。当年他没能问出口的东西，现在却近在咫尺，触手可得。

邪念在脑海里疯长，他抑制不住它。理智上知道这样不对，知道这种行为与偷窃无异，也知道不是本人自愿给的就毫无意义；可是心底总有一线贪欲不肯放过他。

“中岛敦，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。”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，安慰自己道，“就算被发现了被讨厌了，好歹还能留下纪念品。”

他没太多想要的。

他只是希望年华老去之后，能有一件东西提醒他，好多好多年前，他曾经暗恋过一个很好、很好的人。正是因为那人的存在，他才变成了更好的自己。

敦深吸了一口气，站了起来，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气魄，在衣柜里翻翻找找，从一件衣服上扯下了一颗相似的纽扣。

——但愿芥川不会发现，如果发现了，干脆就向他坦白好了。他连东大都考上了，还有什么好怕的？

6

在回程的火车上，芥川收下了外套。他盯着衣服看了半晌，看得敦的心脏快要把肋骨震碎了，才轻咳了一声，收回了目光。

“缝得不错。”他简短地夸赞道。

敦也不知道心里是松了一口气，还是不能借机告白的失望更多。五味杂陈，他舔了舔下唇，尝不出空气的味道。芥川的纽扣就躺在他上衣的口袋里，他却没觉得有多甜。果然，这种事，不是两情相悦就不行。

学校门口种着一棵早樱。或许是今年天气回暖的速度太快，又或许是研究植物的那些人往土壤里倒入了什么稀罕的试剂，敦走到树下时，竟意外地看到枝头绽开了两簇可爱的粉白。

敦在东校区，芥川在西校区，他们该在这里分别了。

敦强压下千头万绪，挤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算是灿烂的笑容：“学长，那，下次再见了？”

芥川凝视着他，不说话，良久才用极慢的语速，问道：“你知道，上衣的第二颗纽扣，代表着什么吗？”

空气凝滞了。敦僵立在原地，脑子一片空白，在镜子前练习了无数次的告白在芥川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灰飞烟灭了，连点渣滓都没能剩下。

“看来是知道了。”芥川勾起嘴角，“你的脸好红，学弟。”

“那、那是因为太、太热了。”敦两眼昏花，语无伦次地辩解道。

芥川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他很好玩，往前走了两步，走到了敦只需抬起手、就能碰到他的地方，垂下眼眸，端详他的神色。

“我看不是太热，”芥川压低了声线，光是用声音都能叫敦双腿发软，“而是你做贼心虚。”

敦彻底无话可说了。他试着张了两次嘴，没能道出个所以然来，芥川便兀自帮他补充道：“做的偷心贼。”

眼前陡然一晃，芥川抬起手里的斜挎包，挡在了两人的外侧。电光石火间，他凑上来吻了敦的唇一下。那是极轻的吻，好似蝴蝶的翅膀在花蕊上扑腾了零点几秒，然后就不带留恋地飞走了。

与吻的轻柔相反，敦感到胸前的布料被人很重地扯了一下，差点没咳起来。

芥川暴力地扯下了敦的纽扣，好整以暇地攥在了手心里，不让敦看。

敦迷茫地摸着纽扣被扯掉后残余的线头，暗自庆幸今天穿的是有扣子的衣服。

“为、为什么？”他捂着嘴问。

“说得好听，你叫傻得可爱；说得难听，你叫愚蠢。”说到这里，芥川的脸也红了，“以后在别人背上写字，不想让人知道的话，就不要写得那么用力。”

“哦。”敦这才想起来，“所以，你那晚跑得那么快，是因为害、害羞了？”

“你说谁害羞了。”芥川色厉内茬地凶了敦两句，“你怎么和学长说话的。”

“是、是。那……”敦不安地向芥川伸出了手，芥川眨了眨眼，用手指勾住了它。

“芥川学长，今晚赏脸一起吃饭吗？”

又一朵樱花悄然绽放于枝头。是春天来了。

 

——END——

 

注：*1：句子是我瞎糊的，情节来源于电影。《情书》被誉为“暗恋的极致”，没看过的朋友建议去康一康

*2：翻译用的是网易云音乐的版本

 

看到点梗的时候觉得这个超级好写的，结果，打开word愣了半个小时，居然完全想不到该按下哪个键）五千多字磨了三天的不太好说的东西，希望花花老师不要……算了，打就打吧（）